日期:2022-4-19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一
圣诞节过后,夜晚的天气有点冷,北风呼呼地刮着,整个厂子静悄悄的,唯有厂子周围的速生桉和芒果树发出哗啦啦,哗啦啦的呼啸声。
九点钟的时候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从大门口开进来,一直开到厂宿舍区门前那片空地上。
吕大能从车子里钻出来,站到空地上,朝一溜两排几十间的移动简易铁皮房大声吼:“屋里还有没睡的人吗?”
片刻,所有房屋的窗户都拉开,从里面探出许多头颅来。大家伙纷纷说,厂长回来啦?
吕大能说,班组级以上的人十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。
说完吕大能头也不回,迈着大步朝会议室走去。
广西广西飞捷钢结构工程有限公司生产加工基地,简称广西广西飞捷钢结构。它位于隆安县那桐镇华侨经济开发区,是一家集科工贸及钢结构设计、制造、安装及配套工程为一体的国家一级钢结构资质的专业企业。产品主要有轻钢结构、重钢结构、网架结构、膜结构、采光玻璃、屋面板、彩板瓦和保温复合板制作等等。
广西广西飞捷钢结构在华侨经济开发区是数一数二的一个大厂子,占地五百多亩,共有七个生产车间,每个车间宽三十米,长一百米。
吕大能是广西广西飞捷钢结构第九任厂长,他是前几个月从广西飞捷公司总部派来任厂长的。
在这寒冷的夜晚,会议室灯火辉煌。十几个人坐在桌子边抽着烟,哈着气,静静地听着。
吕大能站在主角位上,咳了两声,对着众人说,“实在不好意思,这么晚,这么冷的天气,把大家叫到这里来开会,希望大家谅解!”说着抱起拳头向众人略微施了施。
吕大能调转语气接着说,“今晚的会议主要有两点,第一,我要把这次去国外考察的情况汇报给大家。第二,这次考察同时带回一些订单,是一些大的订单,急的订单,我们需要开会讨论,作出方案……”
大家忙说,你是厂里一把手,怎么能向我们汇报哩,只能是我们向你汇报呀!你最多是传达考察精神……吕大能需要的就是这一句话,他感到很满意,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来。
吕大能说,考察情况只能汇报,不能传达。
接着吕大能从这次去印度、缅甸、泰国、越南等几个国家的考察开始,大谈国外建设的发展,大谈钢结构工程在国外的需求市场。
他又谈了广西飞捷钢结构总公司明年的整体规划与发展目标。
最后才切入今晚的大主题——印度有一个大的水电站,需要做一批钢结构工程铁架,预计七千多吨钢结构架,时间定在春节前交货。
一谈到有大订单,大家伙即刻精神抖擞,睡意全无。
要知道,近半年来,厂里断断续续只接到一些小型加油站的订单,一个加油站才一两百吨的H型钢结构产品。而一两百吨的货,厂里二百号人用不了多少天时间就干完了。
好在厂里有二分之一的工人是附近村屯的农民工,厂里没活时,他们就回家种田锄草或去一些承包几百亩土地的老板那儿,打零工。做一天活儿算一天的工钱,当晚结账。等厂里有活儿了,他们才回厂里上班。
那些人在厂里只是有个名字而已,不是合同工,也不是聘用工。厂里不帮买任何保险,只是谈好价钱,做一天工八小时,厂里包工作餐,加班有加班费,节假日没有国家规定的补助费,也没有节假日的活儿可干,闲时有活儿就不错了。
好多农民工也只是图近家,早上去厂里,傍晚回家来。农忙做自己的活,闲了就去厂里上几天班,一个月也有十几二十天的工资补贴家用。大家都不愿住厂里,也不愿意加班,除非活儿很多。也不在乎厂里活多活少,没活干就在家待几天,等于歇歇手脚。也没人在意厂子里帮不帮买保险类,反正被铁砸断了手脚,厂子里自然会弄到意外险给你治疗,还包医疗费药费护工费,工资照领不误。
还有一些农民工,他高兴了就来厂里,不高兴就辞工。辞工也快,跟班长一说就不用再来,等一发工资通知来领完工资就与厂里屁事无关。反正厂里从没欠过哪一个辞工的农民工一毛钱,这叫来去自由,公平交易。谈好工日价钱就行,附近村民都挺喜欢的,他们毫无怨言,也无怨可言,大家是明理之人,大家都是自愿之人。
七千多吨的订单一个多月交货,确实是有点急。但你不做,别的钢结构多的是。而且这是块好肉肥肉,就是骨头有点难啃。
吕厂长又重新说了一下,七千多吨的铁架子四十多天要交完货。又问,“大家想一想,就目前我们厂子的情况,你们说说是否能完成任务?或是要不要接手这一活儿?大家有没有足够的信心啃下这块硬骨头?”
吕大能说完,用锋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,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香烟,拔出一支放到嘴里,点燃,用力一吸,从含着香烟的嘴角两边缓缓流窜出许多烟雾来。
谷书记站起来说,企业,说白了就是要有订单,要有需求,才能生存下去,才能发展下去。没有市场,没有需求,企业就难以生存,工人就难以生存。如今这一订单,虽说是时间上紧迫一点,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,没有办不成的事儿!我相信大家……谷书记兼厂里副厂长,专门管党政宣传及工会的事,对于生产他一窍不通。厂里的人都笑说,谷书记只会懂得用嘴来吹大炮,其它鸟事都不懂。不过他确实很善于处理工人之间的一些小矛盾。这年头,会干的不如会说的,会说的不如会吹的。
谷书记说完话,就该轮到李弋发言了。
李弋是厂里的副厂长,主抓生产。
四十岁的李弋是从工人一步一步走上来的。他从一个油漆工到点铆工再到焊工,从点铆组组长做到焊工班班长,再做到车间主任然后才当上副厂长。
厂里换了几任厂长和书记,但李弋一直是副厂长,一直管抓生产。他上班多数时间是在一线车间里,有时在下料班,有时在组合处,有时在电焊组,有时在油漆班等等,几个车间他都要转转,看看生产的工序操作符不符合规格。
可以说李弋是厂子里的中流砥柱。
李弋说,只要合理的安排,我看还是可以啃下这块骨头的。比如我们七个生产车间,除了一个拿来下料、剪板、打孔,一个喷砂抛光除锈和打磨铲渣;现有五个车间,合并后按三个车间算各做二千五百吨,四十天,每天六十多吨……要是一个车间的工人分成两个班,那么每个班每天需要生产三十多吨,每条钢梁按三吨来算,每个班每天要生产十来条钢梁,照这么算完全是可以的。但具体得看看图纸才知道,因为钢梁有大的有小的,大的几十吨,小的几百斤,普通的也有一两吨重。
李弋一说完,质检部的老马马上接着说,刚才李副厂长也说了,做是做得来,但是这是一批出国的货,是属出口外贸货。我希望大家认真盯着点,要以质量求生存,以效益求发展为宗旨,认真把好每一个生产工序。
各车间主任各班班长及组长纷纷表示,一切听从厂领导的安排,争取打好这一仗,欢欢喜喜回家过个喜庆的大年。
吕大能对大家说,年关将至,任务又紧,一切生产要听从李副厂长的安排,还有生产期间安全第一,安全为重。
吕大能向电工班班长下令,从明天起每个车间都要进行线路检查,要保证用电的安全。
技术科的小刘把图纸摆到桌面上,让大家过目一下。
李弋则交代各班班长,明天通知所有的在厂的农民工回来上班,然后由班长自己安排上白班和中班的人员名单。
李弋决定:白班是早上八点——下午四点,中班下午四点——午夜十二点。每十天换一次班。油漆班先选几个出来帮下料班下料或剪板,以及帮拉一些小三角板、隔离加强板等等到点铆组,让铆工方便一些,多些时间多做些活儿出来。
吕大能说,明天总部开始拉料来,请下料班做好准备,随时进场开工。
下料班班长小韦拿着几张图纸大声说,请领导放心,下料班随时待命!
大家高高兴兴地看完图纸,然后又讨论了工作方案,忙了大半夜人人都喊饿了。
谷书记忙打电话给食堂的老余,让他赶紧下几斤面条,多放几个鸡蛋,让大家填一下肚子。
第二天早上十点钟,第一辆货车拉着一车几十吨的钢板从南百高速路浪湾收费站出来,缓缓开进浪侨经济开发区,直奔广西广西飞捷钢结构工厂而来,还没卸完货,第二第三辆货车也是装几十吨重的钢板已停在厂门口之外。
附近村屯的农民工也都开着摩托车,陆陆续续赶回到厂里来。
多数人已经停工待料,呆在家里有十几二十天了,人人以为年前肯定没活儿了,多数人都去帮人家砍甘蔗,装甘蔗,或是去帮村里的一些人建房子,总之在家不能闲呆着,不能吃老本钱,要去找钱。这时节正是砍甘蔗季节只要你愿意,只要你勤快,农村随处可以找到钱。
下料班两个员工开着航吊车卸钢板。
班长小韦把一张8mm厚度,长10米宽1.5米的钢板用航吊车吊到全自动氧乙炔切割机上,摆好位置,把切割枪嘴间距调好尺寸,然后打开电闸,火光一下子从切割枪嘴喷出来,发,发,发直射穿钢板,地面上一时间火花四射。
小韦喊来另一个下料工人,让他看着正在全自动切割的钢板,他转身又去调试另一台全制动切割机。
第一车间一时热闹起来。下料班十几个工人,割板的割板,剪板的剪板,搬铁的搬铁,在班长小韦的指挥下各就其位,人人精神抖擞按部就班地工作着。
二
刘一山知道厂子有活需要回厂干活的消息时已是中午时分,那时他和他老婆还有村子里几位大哥大嫂共十一个人,正在河对面业仁淀粉厂那里帮人家砍甘蔗。
刘一山和他堂哥俩人专门用小斧头砍倒甘蔗。每人一次砍六垄甘蔗,砍倒后把甘蔗堆放一处,不能堆放太多,也不能堆放太少,削掉叶子及蔗尾绑起来刚好有三捆就行,每捆大概四十五斤左右。你堆放太多,那些削甘蔗的人削好久都干不完一堆甘蔗,她们会很烦的,她们就会骂你不懂得干活,下次不让你跟她们一起来打工砍甘蔗。
刘一山去砍甘蔗,一般手机都是放在地头放饭粥处。
中午十二点多大家歇息吃午饭时,刘一山才掏出手机来看看,他看到有三个未接电话是飞捷公司李弋打来的,他正想回打电话给李弋,翻见信息上有李弋发来的短信息:老刘,请速回厂里上班。
电话和信息是十点钟左右打来的。
凭经验,刘一山知道,厂里一定又有大订单了,因为每年十二月份元旦之前都会有一些大的订单的,况且厂长去国外考察已有二十天,估计在外边也会拉得一些订单的。
吃饭的时候,刘一山对蔗主说,等下他得回家去,下午要赶去开发区的工厂干活……刘一山的话还没说完,他老婆说,回什么回?在这里也是干活,去工厂也是干活,现在既然已经来这里砍甘蔗了,也不在乎它半天时间,再说厂里已停工待料有二十天了,你急啥呢?
堂嫂说,你们停工待料在家每天厂里不是给你们补助三十元吗?你今天不去都白得三十元啦,你一去只能领半天的工钱,你傻呀?
刘一山边吃饭边说,现在去是上下午四点到十二点的一个班,还算得一天的工钱,然后明天转白班。
老婆瞪了他一眼说,“你那破厂,两个月了还没发工资,到过节前不知能不能发完呢。我们砍甘蔗的到晚收工一出地头就得数钱……”
堂嫂说,就算现在你回去,从这里走到河边都要一个多钟头,等渡船,过河还走回家,时间还赶得紧呢。
堂哥在旁边说,你下午去上中班,到明天傍晚才能回来,那你爹怎么办?
刘一山一听,愣了一会,不禁长叹一口气,摇摇头,无可奈何地笑笑。
刘一山只好给李弋回复一条短信,老李,很抱歉,我现在正在离家十几里远的地头帮人砍甘蔗,暂时回不了厂里,明早我一定赶到。
堂哥的话打到刘一山心坎上。
刘一山的爹刘大河今年已有八十五岁高龄,耳不聋眼不花,甚至还可以自己穿针引线补衣服,腰也不驼,能吃能喝的,只是这两年患了老年痴呆症,有时走到邻村或野外都不懂得回家,村人与他说话刘大河说三答四的,多数是像小孩子一样傻笑着,随你怎么问,他都不吭一声,只是呵呵地呆笑着。有时吃粥,吃了半碗,他又把剩下的一半倒入一锅粥里,重新装一碗。你一问他,怎么把碗里吃了一半的粥倒入锅里去?他就会傻笑着说,没有啊,疯了?我几时做过这种事?不可能的事!
有时夜晚吃完饭,冲完澡刚睡下,刘大河又拿着棍子来敲刘一山的房门:“山儿,山儿还有没有饭?我还没吃饭呢,我好饿哦……”好像真的不给他饭吃一样,想想真让刘一山生气。可是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,两个姐姐又嫁去广东那边。
今年以来,刘大河不仅痴呆厉害,还糊里糊涂的,整天整夜清醒一阵,昏睡一阵,有时半夜十二点或一点钟他就会走过来向刘一山的房门大喊:“山儿,山儿,天亮了——你们还睡到几时?起来煮粥啦,我肚子饿啦!”
喊了一阵,不见刘一山回答,刘大河就自己嘀咕说,“你们看,睡得这么死,叫都不应的。山儿的娘,你自己去煮粥算了,米在厨房柜子底下,旁边有个小桶装玉米粉的。二叔二婶,我们去院子里坐坐啊……”
说得好像真的跟早已过世的刘一山的娘,二爷爷二奶奶当面聊天一样,让人听了有点毛骨悚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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